容若:偉大的作家寫別字

容若專欄《錯字與別字》

作家寫別字司空見慣,偉大的作家寫別字,也有實例。魯迅的雜文集《准風月談》,有一篇《難得糊塗》,內有「人生却不在拚湊,而在創造」之句。其中拚湊應為拼湊。

拼與拚,形似而音異;字義亦逈然不同。拼,常指合在一起,如拼湊、拼接、拼合、拼盤、拼版、拼音都用拼。拚,常指棄而不顧,如拚死(俗語有「拚死無大害」、「拚死食河豚」)、用拚。兩者的分工是很清楚的。

可能魯迅名氣太大,有人拿「拚與拼通」做理由,替他辯解,認為《水滸傳》雖然有個「拼命三郎」石秀,不少人把拼命寫成「拚命」,則拼湊何妨寫成「拚湊」云云。

這種說法頗有「轉移視線」之嫌。因為拼湊之拼,乃合在一起之意,不可以曲解為「棄而不顧」;不能以另一種混淆掩蓋本來的混淆所犯的錯誤。

其實,提筆寫稿,往往不知不覺間貪簡貪便,拼字快寫,極有可能寫成少一筆的拚。只因未經修改,讓它刊出,那自然是別字了。

魯迅偉大之名氣,1949年以後在大陸不斷升溫;升到有錯也要「為尊者諱」的地步。以拼寫成拚為例,凡用簡化字排印的辭書都犯了這種陋習。新編《辭海》,在拼字部不收拼湊這個常用詞;反而在拚字部引魯迅原文:「人生却不在拚湊(簡為凑),而在創造……」這無異說「拚」才是正字。換言之,那是「教」人寫別字了。

《現代漢語詞典》條文簡單,沒有引述魯迅文字,卻分別在拚字部和拼字部強調兩字通用,無形中也是為魯迅寫別字蒙混過關,也無異教人寫字不必認真。

文:容若
文字專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