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志平:此情可待

何志平專欄《允执厥中》
生在海邊的我,與內陸草原接觸的機會很少。時常在夢中縱馬馳騁,感受呼嘯的風和那悠遠的長調、滿目的碧綠。我以為,這就是草原生活。

朋友笑道,現在的草原人早已騎摩托、開汽車、住磚房、用電飯煲、種地牧草,奔向農業現代化了。過往生活,只是一種念想,一種依戀不捨的情懷。不過,在中原好似最忌懷舊,因為一旦提起,無形中就扯到了農耕、封建、專制和「大鍋飯」了。

我亦想起,專家學者持續了近一個世紀的爭論。「中國病」是「羊病」,病根就在於華夏農耕和農耕性格。自古世居中原的大漢民族,生活在世界上最適合農業發展、最大的「兩河」流域,長江黃河流域,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,自給自足,豐盈安逸。自然環境優越,生活條件良好,文化事業發達,人則依戀故土、不慕異地,世世代代面朝黃土背朝天,倍感土地恩澤。他們,堅持不懈、耕耘勞作,既具備堅韌不拔、吃苦耐勞的進取精神,又有忠貞、禮讓、仁愛的處世態度和嚴謹細膩的思維方式。可謂,既有勤勞樸實、內向的民族性格,也有知足、安分、守一的心理習性。但同時,亦造就了自身文化的穩固性、封閉性和排他性。他們,普遍嚮往「三十畝地一頭牛,老婆孩子熱炕頭」,希望周而復始的生活不會有任何的風險和變故,保本不失去、防禦性強,沒有對外拓展鴻圖的欲望與意識。所以,華夏農耕文明與社會中,永遠只有內耗、內戰和內部階級鬥爭,重內治,沒有更深層、更廣泛、更殘酷激烈的生存壓力與競爭。

漫漫兩千多年世界歷史,華夏農耕文明無意中領先了一千八百多年,及至近代二百年,驀然跌落谷底。為什麼日本那蕞爾小邦,曾經的西方和中國海盜的進貢者,膽敢嘯聚哄搶中國?為什麼中國人恥為「強盜」、「海盜」的西方羸弱、貧困國家,一躍成為世界超級大國?為什麼這種「強盜精神」、「海盜精神」不僅摧垮了羅馬奴隸制度和中世紀黑暗專制的封建制度,開拓了巨大的海外市場和領地,且不斷向海洋、宇宙進發,爭取更巨大、更富饒、更遼闊的「空海一體」領域?當中原因,引人深思。這,是一個以「狼性」、「鯊性」為基礎的民族,一種在世界史上不停奮進,並仍在現代世界高歌猛進的開拓進取精神。但中國人從來如此,至今如此,仍擠在那一小撮黃土地裏,折腰刨尋「現代化的奇跡」,耗竭了僅有的資源以及人的智慧和耐力。沒有幾個人,可去真正思考民族未來的問題,只想守住眼前、滿足腳下。中國人常說「居安思危」,這些「強盜」、「海盜」卻都「居安思偉」!截然不同的規劃,註定了迥異的發展與變化。

子曰,「苟有用我者,期月而已可也,三年有成」、「善人為邦百年,亦可勝殘去殺矣」,這難道就是中國人的本性和宿命?難怪有人疾呼,我們也許真的不是一個可以擔當全人類使命的民族,至少歷史中是這樣。甚至,對於其他歷史天賦機遇,也視而不見。我們只知道,軍隊從來都是用來保家衛國的。

我心痛欲裂,不願再想。恍惚間,彷彿墜落時光,走過了千年萬年,在無際的草原上隨風飄蕩。忽見漢武大帝,鐵騎馬踏匈奴,黃沙漫捲;一代天驕成吉思汗,策馬揚鞭,縱橫歐亞……

啊,此情可待!

文:何志平
中華能源基金委員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