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以雯:展示生命尊嚴的《時光當舖》

《時光當舖》劇照:由校園走向世界,進行全球巡演。(作者提供)

好久沒有看到這麼令人盪氣迴腸的藝術作品了——22歲的美國史丹福大學華裔女學生自編、自導、自創詞曲,並親自指揮的音樂劇《時光當舖》,我一連看了四場,場場流淚,長時間沉浸於悲情中,劇中的樂曲徘徊於腦際。

華人女孩曹禪

第一次見到曹禪,那烏黑濃密的長髮,那爍爍閃亮的眼睛,顯示着這位華人女孩爍爍風采——自信、靈性與才華。

第二次見到曹禪,她剛從美國趕回北京,在他父親受洗現場,她抱着吉他、眼含熱淚在忘情演唱。

6月底,再一次見到曹禪,是在澳門,她率領着一個由28名學生組成的藝術團隊——史丹福大學《時光當舖》劇組,到澳門演出。她是這個有着不同民族、不同膚色、不同專業大學生組成的藝術團隊的靈魂人物。隨着她動人的鼓聲、吉他聲,她的團隊演奏出撼人心魂的音樂舞蹈。

22年前,她出生在新疆戈壁一個偏遠的牧場裏,浩淼的戈壁草原,使她得以親近蒼天大地,聆聽天籟之音;從小學一年級開始,曹禪隨着父母輾轉於北京、青島、廣州、香港、加拿大,她在遊走和遷徙中長大,在不同東西方文化環境中成長,相容並蓄東西方優秀文化,養育了她博大的胸襟與廣博的視野。

2008年,她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史丹福大學英國語言文學系。

2010年,她自編、自導、自創音樂樂曲,並組織指揮了音樂劇《時光當舖》。她於22歲的花樣年華,張開了她生命的翅膀,創造了神奇的藝術作品。曹禪也因此獲得殊榮,成為2010年美國十五大傑出青年。史丹福大學及美國戲劇界的專家和著名教授一致認為:曹禪將是美國戲劇界、百老匯的明日之星。

《時光當舖》海報,該劇由美國史丹福大學學生演出,
以音樂劇的形式講述亞裔家庭在恐怖的陰影下掙扎求存。
(作者提供)
為了人的尊嚴

「從一朵鮮花中窺見天國,於一滴露珠裏參悟生命」。看着這才華出眾而又具悲天憫人情懷的女孩,我從心底說:天之驕子!

《時光當舖》的劇情在炸彈即將爆炸的瞬間鋪排開來——一個生活在北美的華裔家庭, 9•11的恐怖襲擊奪去哥哥年輕的生命,為復仇,亞伯拉罕.牛投身阿富汗戰爭。幾年中,相互廝殺,炮火隆隆,他無法安寧,痛苦不堪。再過5天,他就要回家了,在炸彈落下來的那個瞬間,他用自己的身軀覆蓋在阿富汗孩子身上,犧牲了自己,保全了孩子。作品充滿想像力,將炸彈爆炸的瞬間拉長,重播了與生命息息相關的人和事——母親梅移民加國後的苦難,父母真摯而苦澀的愛情,童年的玩具,苦苦等待他的姑娘……

作品揭示了恐怖與戰爭對人性的殺戮,抒寫了華裔移民心靈的痛楚,展現了可貴的人情親情愛情,展示出生命的尊嚴。主人公本可以活着回家,可屠戮平民百姓,眼看着無辜的兒童死於「我軍」的炮火下而見死不救,自己也會成為惡魔,無法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擁抱心愛的姑娘,無法泯滅天良屈辱地活下去。為了人的尊嚴,為了保持純潔的人性,主人公選擇了「成為上帝的兒子」。哪怕中國人、美國人、加拿大人都不再記得他,他也義無反顧,因為「天知道」!保持人的尊嚴,是對生命的敬畏,對人世的關愛,對道義的守望,於人比什麼都重要。一個普通華裔士兵的人格力量、生命光華,在炮彈即將爆炸的瞬間被強力展現出來。

一個22歲的學生,懷着一顆良善的悲憫之心,去發掘、去表現他人的生命價值,那麼深刻、精闢地直抵人性、人的靈魂深處,那麼真誠地呼喚和平,呼喚人的尊嚴,這怎能不令人深深地感動?!——給動盪的社會一種定力,給浮躁的世界一些安寧,敬畏生命,敬畏人的尊嚴,這可能是《時光當舖》的終極涵義。

悠揚的樂曲和鮮活的語言

曹禪用19首旋律優美、意蘊高遠的歌曲,串起了全劇情節、人物,我不懂音樂,但一經音樂響起,我就激動;劇中的詞曲,一直縈繞於腦海,不時會吟唱幾句。

主人公父母在艱難歲月中相知相愛,媽媽用中文唱出的一首詠梅的《搖籃曲》,是媽媽苦難而堅強命運的寫照——
一三五七九二五一十
北國的風雪依然積在心底
待到山花爛漫時發現
梅還在叢中笑
傲雪寒梅,鑄就了一個民族靈魂的面貌。這是劇中唯一一首用中文演唱的歌曲,出生於菲律賓的演員,十分具有表演力,烘托出強烈的氣氛,觀眾為這樣苦澀又真摯的愛情落淚,為生命的莊嚴落淚。

亞伯拉罕與梅合唱的《天知道》感人至深——
天知道
天知道
河往哪裏流
水在哪裏轉

天知道
天知道
人們去向何方
人們栽種什麼

山川聚集的註定要呈現
沉潛水中的不會永遠隱而不現
日頭剖開的,月光來醫治
只是讓我做一個印記
讓我做那個印記……
就讓我做一個印記
讓我做那個印記

世間萬物,稍縱即逝,亞伯拉罕的犧牲,很多人不會知曉,更不會記住,他只是個印記,為了愛,為了尊嚴,為了更幼小的生命,他甘願成為印記。但人人頭頂蒼天,天知道一切,知道正義、良知、生命、尊嚴,亞伯拉罕「將復興/如青麥/逆流而上/到日出的地方」

《時光當舖》的台詞、曲詞很多是創造性的,新穎、生動、準確地表達出人物的經歷、境況和生命境界。「沙漠」、「雪原」、「蒼天」、「大地」、「流沙」等語彙在劇中似乎脫口而出,「白骨點亮夜晚」,「麥浪起伏」,「陌生的太陽,穿透我脊樑」,「霞如火炭」,「群星潑灑滿天」,「你將興起如青麥」等形象的語句也不時出現,文字在生命中被喚醒,這和作者出生於新疆戈壁有關,日出日落,天宇遼闊,大地無垠,養育了作者博大的胸懷;充滿想像力的舞台空間,打開了一扇窗,叫人窺見了前所未見的瑰麗又莊嚴的精神世界。

一個22歲的華裔女生,以對世界、對民族、對人類的激情和愛心,創作並向世界推出了傑出的《時光當舖》,廣受歡迎,堪稱奇跡。

7月22日—24日《時光當舖》將在北京世紀劇院演出。8月初《時光當舖》將在溫哥華演出。8月中旬《時光當舖》應紐約國際實驗戲劇節邀請,將在紐約公演。

文:甘以雯
內地資深出版人